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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搭档“狼人”(下) My Partner is a “Werewolf” ( PartⅢ)

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  2023/10/30 9:31:5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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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原著/大卫·奥尔顿·赫吉斯
  编译/刘长煌
  
  八、警犬的敌人

  在2001年“9·11”恐怖袭击之前,许多负责安全和执法的联邦、州和地方执法机构很少相互交流。这并不是说彼此相处不好,只是很少有协议来鼓励信息共享。双子塔倒塌之后,许多机构之间看不见的墙也倒塌了。
  美国军事基地经过仔细审视,发现安全方面存在很多漏洞。范登堡空军基地坐落在圣巴巴拉以北一小时的车程,占据了数千英亩的沙丘,一直延伸到太平洋。空军意识到基地外的住宅区不够安全,于是将家属区转移到基地内,加强保护。他们搬走以后,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社区,房子、人行道、学校、后院等一应俱全,这就成了最好的警犬训练场所了。
  我们警局多个警种都在此地训练,包括警犬队。
  在训练过程中,栅栏是警犬的敌人。在警犬界,没有人喜欢围栏。布拉格跳围栏看起来很轻松,但我不允许他跳,除非知道另一边是什么,否则跳过去的后果很难预料。
  一天上午上班时,一名巡警队长在走廊上拦住了我。“有人问过你,布拉格咬了多少人吗?”
  我顿时有点反应不过来。“什么意思?”
  “布拉格咬了很多嫌疑人,三楼的人在担心。”
  “我希望他们能理解,我们在工作。”
  此时我才惊醒,在这座大楼里,不是每个警察都想抓坏人,有些人对抓坏人的警察很反感。我应该感谢这一提醒,我忘了三楼的人是反对者。
  走到警犬车前,打开后门,让布拉格出去和训导员爱泼斯坦打招呼。爱泼斯坦喜欢布拉格和他的警犬进行拔河比赛。两个四条腿的,两个两条腿的都是朋友。
  警犬也有朋友和敌人,其敌人不光是来自外部,更多的是来自内部。
  电台呼叫正在发生抢劫案,我和爱泼斯坦跳上车快速启动,冲出停车场时差点相撞。
  “55,警犬组呼叫,请告知嫌疑人的信息。”
  “嫌疑人骑着自行车,五分钟前在霍普大道向南逃跑。”调度员答。
  我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。
  “徒步追击!”电台传来同事的声音,“西班牙裔男性,白衬衫,西行!”
  赶到现场后,被一道铁丝网挡住了,布拉格蹦起来,但难以逾越,也许它确认了气味。这时,越来越多的警察聚集,嫌疑人的气味轨迹正以最糟糕的方式被践踏。警察踏遍了小巷,找了每个垃圾箱,都没有嫌疑人的踪影。
  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,继续前行。前面又有一道近两米高的铁丝网,挂着一块织物,视线被挡。我不许布拉格跳越,而是绕过去,看到一片废弃空地,灌木丛生,一直延伸到黑利街。布拉格突然往前冲,不远处的树丛下有脚在挪动。它一溜烟地冲上去咬住了那只脚。
  警车呼啸而来,抓住了罪大恶极的杀人犯、强奸犯巴苏拉。
  对这样穷凶极恶的敌人,我和布拉格不屑一顾。
  我们晚些时候到家,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夜晚,你可以听到一公里外猫头鹰的叫声。在后院,布拉格和我并排站在星光下,仰望天空。

  九、再相逢

  人是动物,但动机不同,有些是崇高的,有些是卑劣的。不同的动机决定了不同的人生轨迹。法律和社会责任感维持人类正常运转。狗没有法律,它们的行为纯粹是本能反应,不过布拉格充满了狼性。
  多年抓捕,有不少人被布拉格咬了。其中有一两个愿意给我看咬伤,给我的训练工作带来了很多启发。
  一个凉爽的夏夜,我正在街上游弋。
  “55号呼叫警犬1号,东奥尔特加街1200号有枪击案。”
  “收到,我在6号区域。”我回道。
  赶到现场时,很多人在活动,这很正常。嫌疑人已步行逃离,有人描述嫌疑人为一名西班牙裔成年男性,身材魁梧,四十多岁,向东南方向逃跑。
  越来越多的警察涌入。
  “嫌疑人最后一次露面是在沃伦塔里奥400街区。”调度中心通报信息。
  我在400街区停了下来,牵着布拉格绕街区一圈。每隔一段时间,布拉格的头就会抬起来,抽抽鼻子,看一眼天空。突然布拉格猛地把绳子拉紧,朝着一栋复式公寓走去。这座公寓位于一棵老橘子树后面,老远就能闻到成熟橘子的味道。布拉格把我拉到公寓的前门。我告诉身边的同事说,嫌疑人就躲在这个公寓里。
  “你确定吗?”拉扎勒斯中士问道。
  布拉格像野狼一样在门口哼着鼻子。
  “百分百确定。”我答。
  敲门,一名年轻女士开门,看到警察和警犬,一脸的平静。同事都扭头看向我,带有质疑的味道。
  我松开一点缰绳,布拉格的身子进入了门里。“我们是圣巴巴拉警察,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吗?”
  “没有。”年轻女子瞪大眼睛,木讷地回答。
  “把她拉出来,嫌疑人在里面。”我高声道。
  同事一把拉出女士。
  布拉格正在失去理智,变成了十足的狼人。松开缰绳,冲进去,一会儿便传来一个男人的尖叫声。我们应声过去,发现一名成年男子像蠕虫一样在地板上移动。
  “我投降!投降!把狗叫走!”
  竟然是原来抓过的职业罪犯本尼·曼特卡,不知道怎么又出来了。这是第二次抓捕这个人了,怪不得一路上布拉格若有所思的样子,估计是它脑子里有这个人的气味记忆。

  十、习惯

  作为配警犬的警察,如果没有接到命令,一般不会出警。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工作,每天晚上用枪指着某人,睁着眼睛,捕食者的眼睛。我担心自己变得不那么人性化了,虽然专业和高效,但不平和,甚至可能是野性的。职业生涯几乎毁掉了我的社交活动。偶然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,感觉自己什么都是伪装的。每一次吃烧烤时,他们都在谈论不公平的超速罚单,公众醉酒被捕是不是过度执法等。这都是现今流行的习惯,贬议时政,发泄不满。我不知道怎么回答,总是说“不好说,当时我不在”。
  干巡警多年,已经习惯了车辆追逐,很危险,每一次都会有人受伤,不过确实很刺激。
  一天晚上,听说刑警正在追捕一辆被盗的汽车,我连忙打开车载电脑。这个嫌疑人有点特别,不停地转弯,搞得后面追逐的警车非常被动。我仔细观察了一下,他特别喜欢右转,而且喜欢下坡。这也难怪,我们都习惯了“大路朝天,各走右边”,危急关头来不及思考,下意识地右转。后来他跳下车,步行逃跑,电子地图就显示不了他的踪迹了。我看了一下地图,预计他还会右转,于是看好位置,提前等着他。果不其然,一个黑影从正前方的车道上冲出来,我正在佩服自己的高明之际,布拉格已经跳下车。嫌疑人速度不快,可能是跑累了。夜色中,一条黑影蹿出来,一口就咬中了他的右臀部,大抵是一阵剧痛袭来,惨叫连连。我马上赶过去,用强光手电筒照射,把他铐起来。
  两个气喘吁吁的警察赶过来,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看。
  “你们两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?”其中一个问道,一边寻找我的警车。
  我指了一下拐角处。“我的习惯是走捷径。”
  布拉格身上很干净,没有伤。

  十一、狐尾草

  曾几何时,神话中都充斥着动物。毫不奇怪,人类崇拜可怕的捕食者。我们通过观察学会了生存,发明了狩猎的工具,最终成功超越,但有时候还是拿大自然没办法。
  同事米奇打电话给我,说寻找一名入室盗窃嫌疑人。现在是七月,最近一直没有下雨。我们要搜索的地段是一片荒野,像数百万颗牙齿状的杂草高低不平,死黄色。高到膝盖处的尤以狐尾草居多,这个高度刚好是布拉格的身高,带来了很多麻烦,刺插进布拉格的皮肤,被毛遮住。
  布拉格闻到了嫌疑人的气味,疯狂地吠叫。我们喝叫那人出来,否则就放狗。谢天谢地,这名男子照做了,免掉了我们被狐尾草刺的烦恼。
  事后花了一个多小时,才将布拉格身上的狐尾草刺逐个拔出来,狼人也斗不过大自然。想起追踪嫌疑人的时候,布拉格不顾身上的疼痛勇往直前,不由得为之产生崇敬之情。

  十二、裸体猎物

  人的衣服是文明的象征,但是出于某种原因,执法者总会与裸体者互动。我接到指令,说是一个裸体男子很不理智,杀了人。
  工作对象是不可能由我们选择的,不喜欢看别人的隐私部位,但没办法,领了工资。
  如果你对他说,先生,我有义务指出你是裸体的。大概率他是不会道歉的。大凡裸体者,心理扭曲,不好对付。
  我和布拉格正对着一个裸体男人。这个男人刺伤了别人,现在双手叉腰,站在淋浴间。他无视我们警察的命令。布拉格发出愤怒的吼叫。我们不知道他作案用的刀在哪里,这就很危险了。他站在自来水下面,所以泰瑟电击枪不适合,电力和水不好混合。
  我叫他举起双手,从淋浴间出来。他无视,相反,还冷嘲热讽地转身离开,拉尿。接着,他猛然关上淋浴室的门。这个决定很糟糕。
  布拉格不会咬不应该咬的人,但会咬寻求被咬的人。
  我一脚踢开门,放开布拉格。裸体男瞬间被咬,发出哀号声,躺在地面的水里。
  我带着湿漉漉的警犬离开,同事把裸体男送去医院。
  回家的路上,在高速路的一侧树林里,出现了一只孤独的郊狼,灰褐色,瘦骨嶙峋。我扭头看向布拉格,它用琥珀色的眼睛盯着郊狼,出奇地平静,或许它知道野生表亲正在打猎,不想干扰对方。

  十三、退役

  南加州的十月总是酷热,但空气非常清新,预示着秋天的到来。晚上凉爽宜人,是我最喜欢的季节。
  不知不觉和布拉格搭档八年了。按照惯例,警犬服役的时间就是八年,也就是说,布拉格到了退役的时间。
  训练时,我告诉了训练师特德,他顿感情绪低落。“你们两个配合很好,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一对。”
  我很无奈,我的梦想是灿烂的蓝天和远方。担任巡警24年了,意味着再有一年也可以申请退休了,我也希望能像狗一样睡觉。
  警界有一个迷信:退休前,最后几天在街上执法要特别小心。我倒是不太信这个邪。
  虽然布拉格离退役只剩下几周的时间,但不执勤的时候还是照常训练。这次的训练场所在圣玛丽亚城外一家荒废的工厂。场地非常大,是一间仓库,屋顶漏雨,锈迹斑斑的铁质框架纵横交错,地面杂草丛生,坑坑洼洼。
  圣玛丽亚警察局的警犬教练带着我参观废弃的建筑群,并提示说地面有陷阱。我左顾右盼,欣赏这个完美的训练场所,不时地抬头看看顶棚。就在我仰头后退时,突然一脚踩空,失去重心,掉入一个露天矿坑。我下意识地双手乱抓,终于抓到了一根横梁,不至于重重摔倒。同事们赶紧趴在地面,向下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臂,猛然使力把我拽了上来。坑虽然不是很深,但倒下去说不定就会断手断脚的。上来后,我的胸部疼得厉害,原来是下滑时撞上了一根铁横梁。医生说我的肋骨可能断了,千万不要乱动,以免刺伤内脏,体内出血。
  看来那个迷信的说法不光是黑色幽默,还真的要小心谨慎。
  布拉格看到我躺在担架上,有人解开我的皮带,拿掉我的枪,感觉有什么不对劲,盯着我看,但没有吠叫。
  局长来医院看我时说:“听说你在警犬即将离任时掉进了深坑?”引得哄堂大笑。
  出院后,丹尼中士把我叫到警局,提醒我布拉格是警局装备。我瞬间怒目而视。他笑着递给我一份文件,说:“从明天起,警局将出售这件旧装备,折价一美元。”
  我一时懵逼,立马付了钱。
  中士便在金额旁边写“已付款”,并签名。我也在后面签字,正式接收布拉格。
  “呼叫55,警犬布拉格结束任务,永远!”
  “谢谢你,布拉格!”调度员回话。
  布拉格被授予“英雄勋章”,并正式退役。(全文完)■
  
  【作者简介】大卫·奥尔顿·赫吉斯,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圣巴巴拉市警察局警察,曾担任特警队队长、现场训练官、警犬训导员、入室盗窃刑事侦探。退休后成为一名全职作家,曾获得学院尼科尔编剧奖学金,现今和家人及布拉格住在圣伊尼斯山谷。
  【译者简介】刘长煌,江西省万年县公安局民警,全国公安作家协会会员,江西省作协会员,曾作为联合国维和民事警察赴利比里亚、东帝汶等国三次维和,先后三次获得联合国和平勋章。
  (责任编辑:冯苗苗)

  
  
  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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